毛嗑儿

我家先生

这是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故事。


从前不觉得,先生,是一个多么有内容的词,只不过是服务行业人员冷着脸对雄性人类的统称,可自从看过那样子的人,才感受到,先生,短短两个字里面,藏了那么多的百转千回的心意和没法子说出口的东西。


故事的开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,内忧外患,不知道是时势造英雄,还是英雄造时势,反正在那个时候,有那么两个人,要怎么介绍他们呢?小的是大的捡回来的孩子,也不算是捡回来,不过是家里仆人当做自己孩子抱回来的,后来发现出了个大乌龙,开始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撒在孩子身上,虐杀,小的曾经这样子形容他的养母,大的也是无意,新年过后跟长姐出门拜年,破开旧门就看见身上虐痕累累的孩子,其实那时候大的也没有多大,却是发了从父母过世后的少见的大脾气,抱了小猫似的孩子回家,锦衣玉食,把孩子养成了翩翩君子。


两个人工作时是穿着汉奸狗皮的长官和私自敛财的下属,偶尔还要演一演兄弟阋墙的戏码,外人面前是英俊多金的少爷和被收养长大的管家,家里人面前兄友弟恭,只有夜深人静,才是彼此的软肋和盔甲。


两位先生,哦,怪我没说清,这里没有什么女人的戏份,我不是男权主义者,也不会贬低女性,只不过这个故事里面,两位先生才是主角。


两位先生身上有着多重身份,重庆的,延安的,日本的,每次接到任务都会烧死大量脑细胞,人前人后,一句话都要在心里绕几次才说出口,身居高位,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,慢慢的,两位先生能说出口的沟通越来越少,眼神成了彼此的依靠。


哎呦,瞧我忘了说,两位先生的相貌呀,可真是英俊极了,大的沉稳内敛,一双桃花眼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,抿起的一字笑纹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姑娘的春心,读的书多,文质彬彬掩了身上的杀伐气息,小的那个看着活泼多了,到底是世家长起来的孩子,有着大的精心调教,念过浪漫主义的诗歌,画过色彩突出的油画,拉得起铮铮作响的胡琴,一双美手也割过敌人的喉管,举枪也毫不手抖,做的饭也把大的喂的越来越圆,一双鹿眼湿漉漉,也惹得巴黎的姑娘热情献吻。


那样的心思是怎么长起来的呢?两位先生也没说清楚,小的跟着大的长起来,自然沾染了一样的气息,穿衣打扮,为人处世,连长姐都说两人中间连根针都放不下,外人只当是兄弟感情深,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的鬼心思。


窗户纸捅破是在法国的一个雨夜,小的因为大的收了姑娘给的情书跑出去买醉撒欢,自己对兄长起了那样的心思,对着兄长的旧衣物自渎,连对兄长收了姑娘的情书的恼怒都不能说出口,约了朋友买醉解愁。大的因为早就看出弟弟朋友的别样心思,而自家弟弟却丝毫不知还约人出去喝酒,把自己轻易陷入那样的危险境地不自知险些失了理智。当弟弟朋友的吻马上贴上醉酒不醒的弟弟的嘴角,大的黑着脸出现将危险的朋友警告一番,顺便雄狮圈地标记领地一样把小的带回家,等酒醒,大的带着威压把小的教训了好一大顿,小的怀着心思梗着脖子不出声,又淋了雨,心思沉,当夜发起了高烧,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,一身一身的汗把被褥都浸透了,迷迷糊糊喊着哥哥,你别不要我了之类的话,这下大的知晓了小的的心思,又知道话说重了,心疼的不知道要怎么才好,只能擦汗喂药,搂着单薄的身体一遍一遍的说我不走,哥哥不会不要你,哥哥就在这儿。


等天大亮了,小的哑着嗓子从大的怀里钻出来找水惊动了大的,看着眼睛都没睁开的人麻了半边身子却伸手探自己额头,嘴唇起皮眼睛黑了一圈,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,人前光鲜亮丽哪里能被人看过这个样子,小的眼圈一红,登下用被子盖了脑袋,任凭大的怎么哄也不出来,大的哄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温度退下来才阖了眼,现下刚刚清醒了点还在轻声轻语的哄人,哄着哄着声音越来越小,小的害怕大的又生气,忙把被子扯下来看,只见大的闭了眼揉太阳穴,指尖都泛了白,眉头皱的一条纹,却还是慢声慢语说着软话,小的知道这是累得狠了,伸手把捏的死紧的指尖一拨,熟悉的力道缓解了不少疼痛,大的没睁眼,嘴角却笑成了一字,伸手搂过少年单薄的身体,没睁眼却嘴上说着累坏了之类的话,小的当然心疼大的,呼吸之间都带了鼻子不通的声音,大的伸手抹了小的眼睛里的泪意,说着这么漂亮的眼睛流泪惹人心疼可怎么好,小的脸红却乖乖缩在大的怀里不动,大的搂着小的好一会儿没声音,像是睡着了,小的睡了一晚上精神的很,现下伸手轻轻描着心上人的轮廓,等描到嘴角,大的闭着眼却捉了小的不安分的手轻轻一吻,随即放在自己心口,小的愣着傻乎乎的,大的轻轻吻过少年的额头,吻过少年漂亮带着泪意的眼睛,最后把虔诚的吻落在少年唇上,“都夸你向来聪明,可是这识人心的本事还要再好好学学。”


“大哥.....”


“嘘,陪我睡一会儿。”


后来,你能想到吧?两位先生过了段浪漫的日子。


再后来,国难家仇,两位先生把自己放在了水深火热的泥沼,为了这片爱的深沉的土地,赔进去的不只整个家业,长姐幼弟,好友搭档,人人都骂他们是卖国贼,只有彼此知道心中的星星之火,那段日子不好过,人人言语重伤,大的精神紧张,头一疼起来满头的汗,阿司匹林一瓶根本坚持不了多久,小的向来心疼大的,从老师傅那里学了按摩的手法,每逢大的夜半头疼起身,小的就拉他躺在自己腿上为他解疼。


两个先生白天在新政府装模作样,小的人前人后“我家先生”,大的眼睛带笑,“先生”两个字多了很多甜腻的滋味,回到家里,两个人偷偷勾勾手指,趁着没人偷个吻,小的是个称职的管家,人前八面玲珑,在家安抚的住长姐,镇得住调皮捣蛋的幼弟,家里家外打理的通通透透,大的每每看着小的,心底的骄傲不言而喻,眼前的青年由得自己一手调教,芝兰玉树,长姐怎么说的,我们家,兰草围牡丹。


后来幼弟参与了进来,两个当哥哥的算是操碎了心,幼弟自小聪慧,慢慢发现两个人的身份,可同时身份遭到暴露,家里是肯定留不得了。


长姐走的那个晚上,大的坐在客厅大楼梯上一夜没合眼,捏着手里的四人合照落了一脸的泪,小的陪了大的一夜,再起身,身子麻的差点跌下楼梯,大的慌忙扶住,顺势搂进怀里,“我只有你了。”


后来?后来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,那个老人站在血红的城门上宣读独立誓言,两位先生在人群里热泪盈眶,握紧彼此的手。


再后来,两个人的身份变了味道,大的提前嗅到危险气息,把小的骗到巴黎,骗到他们最美好的曾经,小的等了很久没等来自己的先生,花了大把的精力打听自己先生的下落,可终归杳无音讯。


小的最后选了栋湖边的小房子,他没忘了那副他先生命名的画,选了个先生最喜欢的地方等他回家,院子前后种满鲜花,盼着如果有天先生推门进来迎接他的是满室花香。


时间慢慢的走,小的慢慢变成的中年人,两鬓开始有霜染上去,谋了个调香的差事,让日子过得没有太苦。


那天阳光上好,已经是中年的先生在家里准备送调好的香出门,外衣还没穿上,就从空气中闻到属于那个人的味道,浮浮沉沉,先生觉得脑子晕了起来,不然怎么会看见他的先生带着鲜美的日光走进他的家。


“您回来了,我的先生。”


“好久不见,我的先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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